“哦？”會議主持人塔基希默達問，“我們該怎麽辦？”

在座的人只顧瞪著她，一句話也答不上來，說他們面如土色一點兒不過分。你簡直不敢相信圍在會議桌邊的是一幫全世界最有權有勢的大人物，雖然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這時候他們和希默達一樣張皇失措。

計算機控制中心管理著地球網絡，這龐大的電腦網絡差不多聯系著所有的地球人。它的權力無所不在：從汽車到空中人行道，從飛機和宇宙飛船的對接平臺到可潛巡洋艦，從醫院到消防站，從農場到商店。如果地球網絡失控，那滅頂之災離所有地球人也就不遠了。

這樣的厄運已經兩次降臨到他們的頭上。先是一群自稱奎特斯的叛徒陰謀攻擊地球網絡，幸虧希默達設置了陷阱，計算機控制中心有五個成員露出了馬腳——他們竟然參與了這個陰謀，其中包括主席艾裏諾·摩根斯坦和副主席馬丁·範·德瑞林。這五個大叛徒很狡猾，他們從陷阱中逃掉了，現在希默達只知道他們在去火星的途中，他們到底在哪兒，還有乘坐了哪一艘飛船，她就不知道了。如果不及時搞清楚情況，等那些逃亡者到達火星上安全的避難所躲起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可怕的達摩克勒斯之劍①正無聲無息地懸在火星頭上。奎特斯早就謀算著把它當成活動基地，而現任火星行政長官正是他們忠實的間諜。他率領地球上一些忠於奎特斯的宇宙戰警奪取了對火星的軍事控制權。地球人只知道火星上有一小隊反抗者為維護他們的自由而戰，對事變的詳情卻什麽也不知道。希默達當然清楚計算機控制中心不可能允許這種狂妄的軍事占領得逞，可他們拿不出阻止行政長官行動的錦囊妙計來。

【① 達摩克勒斯之劍：據希臘傳說，達摩克勒斯在參加大戴奧尼修的宴會時，發現一把劍僅由一根線懸在他的頭上，這景象說明王賜的權勢和財富往往是犧牲心靈平和而獲得的，也常常在轉瞬間失去。】而且，他們還有更著急、更困難的事兒要對付呢。

十四歲的電腦天才，末日病毒的設計者——德文又一次瘋狂出擊！末日病毒是被消滅了，至少現在它不再猖狂了，可這個小瘋子一定要當地球的統治者。這回他有了一個新計劃，計算機控制中心無論做哪一種選擇都是恐怖的：要麽將地球網絡的控制權力拱手讓給德文，要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命一點點地……滅亡。

公共關系部主任盧瑟肖恩在椅子上如坐針氈。“我們能做些什麽呢？”他說，“這個德文會實施他的計劃嗎？摧毀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哎呀，他太喪心病狂了。他說他能做出這種事，那我們就相信他？”

“他絕對說得出做得出。”希默達回答道，“他兩次企圖用末日病毒摧毀地球網絡，都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只是我們運氣好而已。沒理由懷疑他的話有水分。這個男孩對攫取權力迷戀至極。至於是否可能呢……”她轉向底比斯·考賓，“你在技術方面是頂尖的，我想這點上你最有發言權。你說呢？”

考賓的臉一下紅了，她無法回答。

“他聲稱他已經讓環繞地球運行的飛船進入了新軌道，目標是地球。飛船上載著一顆炸彈，他隨時都能叫它爆炸。”希默達也表示沒辦法，“他這樣的天才黑客，做這兩件事還不是輕而易舉！我查了月球和其他宇宙飛行器的對接記錄，在他說這話的時候正有一艘飛船從月球發射出來。我可不敢肯定這就是那小子的陰謀，但是有這個可能性，千真萬確。”

“就不能查查清楚嗎？”丹尼斯·波頓發話了。這樣的壓力恐怕是太重太重了，波頓九十多歲，看上去簡直像個一百多歲的老爺子。“收集一下飛行記錄和轉發數據嘛。”

考賓把手一攤：“我也希望這麽辦，但我沒法進入飛船的系統。有什麽東西在搞破壞，我懷疑那是德文在搗鬼。”

人事部主任班迪·加德身子急急地向前傾著。“我看沒問題。為什麽不啟用我們儲存的核彈，趁飛船還在太空的時候把它給擊毀呢？應該還有這個時間吧？”

“時間倒是夠的。”這時考賓搶著答道，“雖然核彈都被封存起來了，但八小時內我們還是可以做好發射準備的。問題在於沒法瞄準，飛船的蹤跡我們把握不了。”

“用雷達來定位呢？”開發部主任安塔·郝瑞思說，“雷達總可以捕捉到它吧。”

“不行，”考賓抗議說，“如今的雷達規避技術發達得很。還有，因為奎特斯的陰險破壞，‘俯瞰’號太空站的雷達系統整個失靈了，這就是說，我們沒了掩護。等我們找到飛船，它也早該進了地球的大氣層了。”

“如果德文真的引爆炸彈，”波頓問，“他說的那些會變成現實嗎？”

“錯不了。”考賓瑟瑟發抖，不過希默達不能怪她沒本事。“飛船會四分五裂，所有的放射性廢物將噴射到高層大氣中。噴射流會把塵埃帶到地球的每個角落。塵埃落到地面上，又會殺死它所碰到的一切生物，人啊，植物啊，細菌啊等等。這和‘有毒雲團’不一樣，在那種情況下，如果能追蹤到一個微小的傳染源，我們就能向人們發出警告，直到它毒性散去。而這種灰塵將無所不在。如果德文真的按他說的做，用不了一周，地球上所有生命都會死去。甚至，在以後的幾百年地球上也不會有生物存在，除非放射性完全消失了。我當然不是說人類就要滅絕——月球城市、火星和太空站還是會存在的，但是人類的一大部分，大約95％，就要完蛋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沒法直接阻止這場大悲劇？”希默達問。

“也不完全是這樣。”考賓稍稍猶豫一下，“我的意思是我想不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有這麽個辦法存在，那得是比我高明的人才能想出來。”

“這麽說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波頓在發表總結性意見，“屈從德文的要求，把‘歐姆’系統交給他。”

希默達對這個提議厭惡極了。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歐姆”系統的所有者可以控制整個地球網絡。沒有人能和他對抗或把他除掉。而如果他遭遇了什麽不測，地球網絡將會跟著他一起覆滅。這正中德文的下懷。

“我不讚同。”她堅決反對，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轉到了她的身上。“理由之一，這個男孩兒是個瘋子。這裏有誰知道他為什麽要攫取這樣的權力？就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他的目的是折磨和屠殺人類。”

“一部分人受難，來換取大部分人生存不也挺值得嗎？”加德問。

“萬一你也在那受難者中間呢？”希默達反駁道，“你還這麽想嗎？”

“不錯。”加德眼睛都瞇起來了，“寧願我一個人受苦也不能讓全世界的生命滅亡。”

“事情哪有這麽簡單，”希默達爭辯道，“如果他控制了‘歐姆’系統，那就是人在系統在，人亡系統毀。我敢打賭他決不會把精力再轉到別的什麽地方。他會讓它和他同歸於盡，他就像一個舊時代的統治者，希望他的忠仆為他殉葬。為什麽要讓他在毀滅地球之前折磨 地球呢？把‘歐姆’系統交給他只不過是茍延殘喘，悲慘的結局無法避免。”

“哦，你認為他瘋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嗎？”軟件部主任米裏亞·得裏格斯問。

“絕對！”希默達心中對此一點兒也不懷疑。到目前為止，德文實際上已用他的行為方式為自己做了證明。“所以問題在於，我們是不是將人類的滅亡推遲了一百年，其代價卻是把他們交到德文手裏，隨他肆意地折磨、侮辱、屠殺呢？”

“我的理解是：你對這個建議投反對票。”波頓這回說話幹巴巴的。

希默達咽了口唾沫，她意識到自己是在談論人類的存亡。“死亡也比受他控制強，”她說，“我投反對票。”

“在我們就這個問題投票前，還有人想說些什麽嗎？”

“我說幾句。”突然從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希默達猛一轉身，看到她最不想見到的人站在那兒。

的的確確，這個世界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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